第一次见到补习班的徐老师,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。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。这个暑假兼职的大学生,用自己攒的钱给我们买了象棋、跳绳和乒乓球,甚至用旧木板拼了张简易球桌。
徐老师教我们写毛笔字时特别认真,鼻尖会沁出细密的汗珠。他说只要作业完成得好,就给我们放电影看。那天我和几个男生急着打球,作业写得龙飞凤舞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工工整整抄了首《行行重行行》,让我们重新练字。
放学后的篮球场才是他的主场。运球时他的白T恤被风吹得鼓起来,像张满的帆。我们七八个人围堵他,球却像粘在他手上似的。直到天色擦黑,我们喘着粗气认输,他撩起衣角擦汗时,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腹肌。
海石花写作班的李老师总带着水果来上课。有次她举着颗草莓问像什么,我说像倒扣的火山,后排女生立刻接"还冒着红岩浆"。她眼睛亮起来的样子,让我突然明白作文不是摘抄好词好句,而是把生活里这些细碎的光亮收集起来。
下雨天发生的事让我记到现在。赵老师把最后一把伞塞给我时,发梢还在滴水。第二天她没来上课,我们去她家,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药片。她笑着说没事,可苍白的嘴唇在暖水杯上直发抖。那瞬间我攥着伞柄,金属支架硌得掌心生疼。
顾老师教英语时喜欢演情景剧。有次他扮成迷路的外国人,把课本卷成喇叭喊"Help",逗得我们直拍桌子。后来才知道,这个总穿皱巴巴衬衫的胖老师,是特意从重点中学辞职来做补习的。
素描班的王老师带我们去寺庙写生。她蹲在我旁边改画时,银杏叶落在素描纸上,像突然多出个金黄的静物。现在翻开旧画本,还能闻到淡淡的铅笔灰混着檀香味。
殷老师总能把最枯燥的语法变成段子。有次她故意把"无可救药"读成"无药可救",等我们笑完才眨眨眼:"看吧,语序错了多可怕。"后来听说她考上了北大研究生,临走前留给我们每人一本手抄的错题集。
这些老师像暑假里偶然吹进教室的风,带着操场边的青草香,带着没说完的故事。他们教会我的,从来都不止是课本里的知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