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：
这么多年过去，妈妈教我的礼貌让我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你。但有些事，在心里永远过不去。养老也好，最后一面也罢，这些事我可能都做不到。你大概要说我冷血，亲戚们也会指指点点，妈妈总念叨"他终究是你父亲"，劝我别把大人的恩怨揽在身上。可我就是学不会妈妈那种掏心掏肺的善良，有时候甚至恨她这种没底线的宽容。说过她很多次，到底改不了，大概真应了那句老话——本性难移。我倒是不像她，毕竟我身上还流着你的血，你那些自私的毛病，我多少也沾了点。
记忆里你很少出现在我和妈妈的生活中。小时候总听妈妈说你在外地工作多辛苦，她讲起你时眼睛发亮的样子，让年幼的我也觉得有个了不起的爸爸。后来才明白，妈妈口中的你和真实的你根本不是同一个人。你每个月回来一两次，人坐在家里，魂却不知道飘在哪。童年时你没陪我玩过积木，长大后倒常嫌我笨手笨脚。有次给自行车贴反光条，我总贴不平整，你抄起螺丝刀抵着我脖子的画面，现在想起来后背还会发凉。这些我都能忍，但后来发生的事……
那年暑假妈妈辞了工作，带着我去你工作的城市。那个挤在单身公寓里的夏天，差点毁了这个家。你们吵架时觉得小孩听不懂，其实阳台和灶台就隔着一道布帘。记得天没亮的清晨，妈妈摇醒刚回家的你，哭着问半夜两点还和你通电话的女人是谁。你装睡的样子，现在想来大概在盘算怎么圆谎吧。后来你跪着抽自己耳光求原谅，妈妈居然真信了你的鬼话。要是现在的我，当时就该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。
开学后妈妈带着我回来，白天上班晚上做饭，表面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但夜里我常听见她被窝里的抽泣声，黑暗里攥着被子不敢出声，生怕一句安慰反而碰疼她的伤口。春节前你丢了工作回来，信誓旦旦说要守着家过日子。那段时间你确实变了个人，会问妈妈工作累不累，记得给我带练习本。你动小手术时妈妈守在医院寸步不离，我看着你们，差点以为这个家真的能好起来。
（待续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