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打在窗玻璃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我蜷缩在沙发一角,望着墙上挂钟的指针慢慢挪动。母亲推门进来时,带进一阵潮湿的风,她手里攥着被雨水浸湿的塑料袋,发梢还滴着水。

Image

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深秋,我因为数学考了68分不敢回家,躲在空教室里直到天黑。最后是门卫大爷给母亲打了电话。她找到我时,什么也没说,只是蹲下来帮我系好散开的鞋带。回家的路上,她左手撑着伞,右手紧紧搂着我的肩膀,我能闻到她毛衣上淡淡的樟脑味。

初二那年生日,同学们送的精美礼物堆满了书桌。晚饭后母亲神秘地递给我一个牛皮纸包,里面是手织的毛线手套,针脚歪歪扭扭的,拇指处还露出线头。后来在抽屉深处发现她的编织书,折角的那页正是手套教程,旁边标注着"第一次织,拆了七遍"。

高考前夜,我辗转反侧到凌晨。轻轻推开房门,发现厨房亮着灯。母亲在熬绿豆汤,灶台上的小火苗映着她的侧脸。她转身看见我,笑着说:"记得你三岁发烧,就爱喝这个。"那碗汤里沉着几粒没滤净的豆壳,我却喝出了蜂蜜的甜。

Image

去年冬天,我第一次看见母亲的白发。她对着镜子拔了半天,突然转头问我:"这根藏得好吗?"阳光从阳台斜射进来,那些银丝像蛛网上凝结的晨露。我伸手想帮她,却发现发根处早已星霜点点。

上周整理旧物,翻出母亲年轻时的日记。1979年5月的那页写着:"今天在供销社看到淡蓝色连衣裙,要半个月工资。算了,还是给囡囡买奶粉吧。"字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,却突然烫得我眼眶发热。

Image

现在每次离家,母亲总要塞给我各种吃食。有次在高铁上打开保鲜盒,发现剥好的核桃仁里混着几片碎壳。我捏起一片含在嘴里,坚硬的触感硌得舌尖生疼,却比任何糖果都甜。

前些天帮母亲清理手机内存,相册里最新照片是窗台上的多肉,往前翻全是我的毕业照、工作照,甚至朋友圈的截图。划到最底端,才找到她四十岁生日时唯一的独照,背景是医院输液室,她举着吊瓶对我笑。

Image

昨晚梦见回到小时候的弄堂,母亲蹲在井台边洗衣服。肥皂泡飘起来,在阳光下变成彩虹。我想喊她,却发不出声音。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片,手机显示凌晨三点,聊天框里躺着母亲两小时前发的消息:"梦见你小时候了,记得盖好被子。"